城市中国,谁最有想象空间,谁就是第N城。

  在中国,很少有哪座城市像重庆那样,容纳了那么多的矛盾性和多样性:码头和工业重镇,摩天大厦和吊脚楼,巴蜀文化与移民,直辖市和超大型农村城市,美女和棒棒……重庆身上凝聚着众多矛盾而丰富的元素,使它在当下日益同质化的城市中尽显魅力,显现出其他中国城市少有的活力和顽强的生长势头。

      即使是在直辖之前,“去四川化”都被看成是这座城市开始顽强寻找自身独立性的努力。在蓬勃的城市连横时代,孤傲的重庆不属于任何一个联合体。不属于CEPA(尽管它很愿意让人在它与香港之间建立某种必然的联想关系),也不仅仅是以上海为龙头的长江经济带(尽管位于长江上游的区位使它看上去很像龙尾),它甚至不仅仅是西南(尽管由来已久的“成渝之争”已经令这双城恩怨难解难分)。在这个城市们都在拼命奔跑的时代,重庆则在顽强坚守自身文化独立性的基础上频频出击,在中国经济地图上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和不可替代的位置。

  几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重庆的野心,但谁能洞悉它的未来?

  2000年,《新周刊》曾以“第四城”为题,热捧成都以及以这个城市为代表的生活方式。与重庆相比,那是一个过于成熟的城市,业已成型的城市生态使它看上去更像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完成时。这注定了五年后我们在这个重庆报道中无法去复制“成都模式”,如果一定要这么做,重庆的最恰当定位,就是“第N城”。

  N是一个充满多元指向的头文字:能——能力、能量、势能、可能,牛——牛势、牛气冲天。无论从数学的眼光还是从民间的口语来看,N都意味着一种无穷多与无限生长的可能性。而作为26个英语字母中的一个,N总是让人联想到“No.1”这个序号。就可能性而言,重庆,这个第N城,甚至是第一城。

    重庆的内心城市榜

  兼具西部性、长江性、中国性、亚洲性和国际性的重庆,在此榜上看到了时差、自我和明天。

  文/何树青

  重庆是死过一次的城市——自明末张献忠血腥屠蜀后,1685年时的重庆府剩下不到3万人;重庆是被视为生存堡垒的城市——1937年,国民政府决议迁都,重庆成了中国的战时首都;重庆是自感压抑的城市——1954年划归在四川省的行政架构之内,与全省纳税首城的贡献相比,重庆民间颇感分配不公;重庆是发奋雄起的城市——1997年直辖至今,重庆以急行军速度加紧城市化的补课,8年来几乎再造了一个重庆的产值。

  戴着直辖市帽子的重庆市,事实上是一个省的身体。这一点,已经注定了重庆是中国城市的“唯一”。从好处说,重庆的发展腹地之广堪称世界城市的NO.1;从坏处说,重庆的城市化进程和一体化速度要比所有的中国城市更滞重、艰难。

  不用怀疑重庆人对重庆的热爱和自信。从政府到民间,他们既像这个城市最忠诚的儿女,又像殷殷期盼的父母,一手一脚来搭建这个城市的远大前程。在重庆人的内心深处,他们不希望重庆被世上任何城市比下去;但事实上,他们又不自觉地拿重庆和其他城市来比,希望博采众长,比学赶超。

  上海、成都、香港和纽约,在重庆的内心城市榜上占有独特的位置。榜单上的每一个城市都折射了重庆的某种发展诉求,而重庆也试图在这些城市身上开发自己的更多可能性。8年来,它们是重庆政府和民间最看得起、比得最多也学得最多的城市,即便重庆的最大投资国是英国,而视重庆为投资创业首选地的是浙商。

  比上海,因为共饮一江水,而上海别具海洋文明;比香港,因为同望亚洲,而香港先夺亚洲枢纽;比纽约,因为其超然全球,而重庆心有戚戚;比成都,因为系出同门,而今想争奇斗妍;比北京,因为其绝对中心,而重庆想在西部更有作为;比深圳,因为其观念和体制领先,而重庆也想轻装上阵。

  兼具四川性、西部性、长江性、中国性、亚洲性和国际性的重庆,在这份内心城市榜上看到了时差、自我和明天。

  上海 十年时差

  [重庆的内心诉求]拥有与中央直辖市对称的、在全国举足轻重的城市分量,赢得兄弟城市的拥戴与尊敬,并在某些方面成为中国城市效仿的榜样。

  [重庆眼里的上海]一个被世界瞩目的中国直辖市;上海的城市文化底蕴、资源的开发、现代文明的开放性、区域经济的龙头作用都很充分,并具有鲜明的国际化特色,是中国公认的时尚高地、聚会中心和东部经济首都。

  [双城路线]除了坐火车,每天有8个航班从重庆飞往上海。由重庆经三峡到上海的长江旅游航线历时8天,全长2399公里。2010年后,重庆主城走宜万高速、再经武汉、合肥、南京的高速公路,23小时即可直达上海,总里程为2500公里。

  [双城时差]10年。

  [双城故事]

  重庆的“零公里”标志设在朝天门广场,从码头文化出发;上海的“零公里”标志设在外滩人民广场,从海洋文化出发。 都是中央直辖市,但上海赢尽了所有的城市之光,在《时代》周刊上作为中国现代化的象征和亚洲指标性城市一再亮相,而重庆甚至至今偶尔被人误以为是四川省的一部分。

  这不是重庆的错,却是重庆的弊和痛。

  上海从来不用为城市的出口发愁,但重庆为了打通山路和出海口,要花掉百倍的力气。上海是天生丽质难自弃,重庆是养在深山人未识。上海想追赶城市文明如女追男只隔层纸,重庆要营造现代都市气象如男追女隔堵墙。上海轻松地把目光放在了亚太区金融城市中心的角色,而重庆想成为西部的城市中心还要面对持久的诸城鏖战。

  重庆飞往上海不到3小时,但重庆落后上海十年。这种说法,出自于2002年6月,原上海经委主任、现重庆市常务副市长黄奇帆之口。他说重庆在十几个方面都非常像10年前的上海:GDP增幅、税收总额、银行贷款余额、吸收投资金额、城区人均住房面积都是10年前上海的数字,甚至经济结构也和10年前的上海几乎一样。2003年8月22日,面对7家外国新闻机构的9名记者,黄奇帆仍然坚持这种说法。北京国际城市发展研究院院长连玉明也说:“明天的重庆就是今天的上海。”重庆如何建设成中国内陆的“上海”?黄奇帆给的办法是,“十五”时期,各方投资和融资6000亿投入发展工商业、基础设施和房地产。

  作为重庆内心城市榜上排名第一的城市,上海与重庆有相当的互动,并在2003年之后进入高潮。包括绿地集团、中华企业、中凯集团、东部集团、静安城投、景瑞房产、宝钢地产在内的20多家上海地产大鳄,在重庆投入资本超过100亿元。上海最大的房地产代理商金丰易居在重庆成立了继北京、香港之后的第3分公司。由重庆政府参与打造的西部第一涉外商务区——位于北部新区高新园的重庆财富中心,也在上海招商推介。上海人在重庆投资建房,而重庆人在上海专业拆房,参与上海的旧城改造。10多年来,10万重庆农民工承揽了上海每年500万平方米拆房量的80%。

  重庆大学有上海校友会,上海有远道而来看F1比赛的重庆车迷。上海申花队大战重庆力帆队,重庆女篮在全国十运会上跟上海女篮亦有精彩对决。一方面,渝北区副区长前往上海市静安区挂职半年学习治市;另一方面,上海浦东新区选派干部参加重庆黔江区的奥运体育后备人才基地工作,每年选拔10名优秀黔江籍运动员进入上海二线运动队。

  上海外滩成为了城市名片,重庆也规划着140公里滨江路以显山露水。同饮一江水,重庆的水路复活,货运周转量超过铁路跃居第一,内河水运量仅次于江海联运的江苏、安徽、湖北三省名列全国第四。这其中也少不了上海的协同——外贸出口集装箱的“重庆九龙坡港—重庆南站—上海何家湾站”铁海联运,为重庆建设成长江上游经济中心增加了筹码。

  上海人精细,重庆人粗犷。上海讲规矩,重庆还讲感情。重庆人对上海的热爱与接轨已刻在心里,而上海人对重庆的关注与精明暂时只算计在脑中。今天的重庆努力在向上海看齐。但重庆赶上上海?10年之内,这个话题不会在重庆出现。

  [重庆的可能性]今年年底,渝湛高速公路将贯通,重庆将有第一条陆路出海。但国际化不会是重庆显著的特点,乡土化却是它现实的问题。目前重庆的区域面积是上海的14倍,而城市面积约为上海的1/6。承担着库区与辖下县市区的责任,重庆作为一个城市并不纯粹。但重庆拥有的丰厚资源是世界级的,大江、人文及腹地皆然。假以10年的时日,在基础设施、城市化、制造业产业群、市场开放度方面补好课的重庆,不会只是今天的上海,而会是令中国城市势力东西均衡的Superstar。

  成都 另一种生活方式

  [重庆的内心诉求]成为中国城市班的西部课代表;成渝都有大发展,但重庆能在各方面都比成都强——哪怕只强那么一点点。

  [重庆眼里的成都]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城市;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一个生活节奏比自己悠闲的城市;一个城市营销和商业包装比自己擅长的城市;一个在过去以省会的角色“占过重庆便宜”的城市。

  [双城交叉点]成渝口水仗。

  [双城时差]4小时。

  [双城故事]

  拿“第四城”说事的成都人和重庆人,不知道有多少真的逐页阅读过《新周刊》的“第四城”专题。

  整个“第四城”专题的关键词其实只有四个字:生活方式。《新周刊》在北京的本土中心化、上海的国际化、广州的本土商业化之外,在成都发现并命名了本土休闲化的城市范式——如此而已。

  “第四城”的出炉正遇上中国城市意识全面觉醒和城市竞争启动的时代,争排名是为了争资源;也赶上了中国网络最火爆最狂热的一年,一些“双城”的宿怨在自由的网络上重燃。其中,成渝的口水仗最为激烈,令外人觉得成渝网友一旦失去了对方,都会寂寞而死。

  在成都,吃重庆人开的火锅店、泡重庆人开的酒吧的成都人多得是,只要对口味,很享受,极少有人因为对重庆的成见而不捧场。在重庆,把成都列为内心喜爱的城市榜前三名的重庆人也大把,他们爱的是成都相对缓慢的城市节奏和与重庆不一样的生活价值取向,因为有某种调节性,舒服。

  再也没有比重庆和成都更天造地设、相辅相成、适宜合作与互补的一对了:重庆属阳而刚烈性急,偏又以阴盛来补;成都属阴而柔和性缓,偏又占天府之利;重庆人干得忙,奔波劳累,以工业城市闻名,成都人干得巧,绵里藏针,以商业城市闻名,但一样知道如何让自己安逸和舒适;因山川地况生存不易,重庆历代移民勤力求存,养成爽直和霸气;因盆地水土丰俭从人,成都历年积绽文化底蕴,养成细腻和平和;在城市发展速度上,重庆高歌猛进;在生活质量排行上,成都越闲越前。因为现在不但有GDP和工业经济,还有体验经济和娱乐经济——而所有关于成渝的数据比较都有一个缺陷,那就是经常有意忽略掉重庆顶着一个市的帽子,却是包括40个区县市的乡村与都市结合的省级身体。

  重庆与包括成都在内的四川省的合作远没有成渝口水仗那么喧哗,但在觉醒到交往不够带来的弊端之后,合作更为务实,交通先行,而产业的优势互补相对滞后。2004年2月3日,重庆市与四川省有了“6+1”合作协议。2005年3月13日,在北京的铁道部会议厅里,甘肃省委书记和省长、四川省委书记和省长、重庆市委书记和市长坐在一起,与铁道部长共同定下兰渝铁路力争明年开工、三年建成的“西部史诗”,三省市齐心配合以造福彼此的经济。在2005年年底,重庆与四川之间将有成渝、渝邻、武合3条高速公路,西部第一条高速铁路——遂渝铁路也试运行。届时,成渝两地将实现4小时互通。因为本市养殖条件不佳,重庆人每年掏10亿多元买外地淡水鱼,四川也是供货商之一。2004年7月,成都市成渝高速直达客运专委会为了方便重庆旅客来蓉避暑,凡20时30分后乘坐大巴来蓉的重庆旅客均可享受免费住宿的服务。2005年8月,由四川省果业联合会在韩国引种的脆爽梨在重庆注册对外销售,川渝两地联盟形成的由四川载种、重庆中转、外销水果的经营模式正式运作。

  一向擅长原创而弱于包装的重庆,也在学习包装与创意:花费1200多万元国际招标9.47平方公里的渝中半岛规划设计方案,并立法保护规划的有效性和完整性;委托国际知名设计机构设计重庆形象标志,并将3款候选标志公示;重庆创刊了首份英文刊物《魅力重庆》,并在成为西部地区外国领事机构最多的城市之后规划统一的外国领事机构园区;重庆不断有创新的川菜菜品,以江湖菜改写川菜菜谱;为了推广旅游、招商项目和亚太市长峰会而出发的重庆代表团也频频出现在世界各地;新闻专题片《文明的记忆》拿到美国播出以宣传巴文化……

  重庆不再一味埋头做事,而开始修饰自己的粗线条,被北京传媒称为“面子工程”的沿街美化即是一例,灯光亮化工程和对棒棒的改名建议也是手段,亚太市长峰会则是继2002年亚洲议会和平协会(AAPP)第三届年会之后,直辖后的重庆所做的第二场洲级秀——这些按说是成都擅长做的事,现在重庆做到了。

  [重庆的可能性] 成都是重庆的镜子,世上再无第二个城市适合作为重庆的镜子。成都悠闲好生活,所以有些重庆人在重庆挣钱,在成都买房。对于竞争力越来越强的重庆来说,除了考虑招商引资,更要考虑利润和消费向外地的流失。以成都为鉴,重庆除了需要经济发动机,也需要生活磁场;此外还有一句话可解决重庆和成都的软肋:兄弟合心,其利断金。 至于对待成渝口水仗的态度,重庆市市长王鸿举答新华网网友的话可资参考:“成渝有血缘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就是在川大读的书。希望再过几年,‘口水仗’自然消失……我认为,成都的发展对重庆是一种‘助推’,重庆的发展同样也会对成都产生积极影响。如果说,这场‘口水仗’能起到你追我赶、不服输的作用,未必就是坏事。但是如果火药味太浓,伤了和气,我就不赞成了。”

  香港 学习售卖城市

  [重庆的内心诉求]成为一个有城市品牌的、很标准的城市:城市形象包装精良、市场开放、产业有竞争力、体制畅顺、人财两旺。

  [重庆眼里的香港]一个区域性国际都会;一个在城市整体形象包装、金融业、旅游业、房地产、政府运作体制上极富经验和实力的城市;一个值得信任的合作者。

  [双城交叉点]滨水的山城;以移民为主体的市民生态;互补性合作。

  [双城时差]20年。

  [双城故事]

  1994年,香港导演王家卫出品了电影《重庆森林》。“重庆森林”与重庆无关,它只是王家卫最初移民香港时的寓所——重庆大厦。迄今为止,仍没有哪部电影比《重庆森林》把“重庆”两个字推广得更成功。甚至到了2005年,仍有一位为大长今的扮演者李英爱专职化妆的韩国女人赵志善,因为热爱《重庆森林》而阴差阳错地来到了真正的重庆,在解放碑旁的20层楼高处打美容工。

  不妨把1994年当作重庆与香港发生戏剧性关系的开始。而重庆市警方发放居民“个人港澳游”通行证始于2005年3月1日。今天,平均每月有3、4千名重庆人去香港旅游,吸引他们的是摩登都市、购物天堂、中西交融的人文风情、维多利亚港夜景、海洋公园和迪士尼,重庆人在香港的消费购买力一跃成为西部之最。而重庆山水每年也吸引了10余万香港人来旅游。 但重庆与香港的深度吸引不在于此,而在于双向投资与合作。1996年之后,李嘉诚的大都会至少把重庆的商业及写字楼提高了两个档次。在重庆今天的招商引资中,港资就占了40%。香港投资推广署也希望重庆企业到香港投资设立有限公司,“利用香港没有外汇管制和贸易限制,把原材料或半成品以零关税运到香港。在香港进行设计和高附加值的加工、品牌包装后,再以零关税进口到内地市场。”(助理署长曾爱莲语)香港金融界还诚邀重庆企业到港上市融资。2004年5月27日,重庆与香港签署了《渝港投资贸易合作备忘录》,把CEPA更细化到重庆与香港之间。重庆对香港的18种服务行业降低准入门槛,香港与重庆建立资讯互通共享链接,每年定期举办“投资促进日”。游刃于泛珠三角的“9+2”框架之外的重庆,并未放弃和丧失与香港合作的机会。

  在重庆眼里,香港岂止是合作者,简直是城市老师。香港能成为东方之珠、全球经济自由度最大的地区、国际金融中心、世界十大股票市场之一、2400多家跨国公司、10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领馆和73家全球规模的银行的必争之地,除了与国运和地利有关,香港人的城市经营实在高人一筹,把城市形象和品质“售卖”得最成功。香港藏富于政府、企业和个人,香港人在投资和市场开发上也长袖善舞。香港能作为一扇外国人看中国和中国人看世界的窗口,而重庆能作为一扇什么样的窗口?

  重庆有了CEPA城。港资成了重庆房地产业最大外来军团,和记黄埔、置地、招商、融汇、汇佳、佳域、弘景、中旅都在重庆聚首。香港瑞安集团董事长罗康瑞计划在重庆化龙桥片区建一座398米的中国“西部第一高楼”。香港建筑师和律师在重庆找到发展空间。“三缺一”的香港BEYOND乐队也来了——2005年8月27日,在BEYOND告别歌坛巡回演唱会的重庆奥体中心现场,重庆歌迷打出“没有BEYOND就像生命欠缺力量!”的横幅,大喊“BEYOND别走”。

  BEYOND会走的,但香港还会来。

  [重庆的可能性]重庆想成为一扇西部开发成功和长江上游发达城市文明的窗口。重庆人像香港人一样勤奋。但重庆人跟人交流的功夫远弱于炒菜的功夫。重庆人爱讲重庆话,香港人也爱讲粤语,但香港人还能讲英语,重庆人不能。为了适应CEPA新形势,香港人又在结结巴巴地努力多讲普通话,但条件更优越的重庆人基本不愿讲普通话。要发展,必须学会交流。对重庆来说,要想国际化,先讲普通话。因为重庆是直辖市了,而且是最想脱胎换骨、重整河山的直辖市。对比香港,重庆还要有与周边省市更紧密的合作意识,更系统的城市形象推广策略,社会监察力更强的传媒,服务意识更到位的窗口行业,以全球竞争为目标的摩帮以外的制造业,甚至要引导市民把“斗地主”的兴趣转向书本。否则,重庆“售卖”的只是土地、火锅和美女,并不能学到香港的精髓。

  纽约 国际大都市之梦

  [重庆的内心诉求]成为国际大都市,城市景观现代而摩登;小市民变成大市民。

  [重庆眼里的纽约]一个举世公认的世界中心;一个拥有世上最强势经济资源的、定下金融界格林威治时间的城市霸主;一个霸气、阳刚并外向到无以复加的城市;热爱向上生长,并成为体面的“城市森林”。

  [双城交叉点]“纽约·纽约”;CBD(中央商务区)。

  [双城时差]35年。

  [双城故事]

  由大都会广场、万豪国际金融中心、重庆国贸中心、帝都广场、重庆世贸中心、重庆国际商务中心、纽约·纽约等摩天建筑群构成的重庆解放碑是一个迷人的地方——它是重庆的城市眼和商业文明橱窗:往下看是美女与棒棒同行的重庆,往中间看像香港,往天空看像纽约(有人引用建筑设计师埃利克森先生在解放碑的观后感:“真像纽约曼哈顿”)。

  20世纪初,建筑评论家Ada Louise Huxtable说:“对于世界上其余的人来说,纽约摩天大楼还保持着自己的梦想与诗意。背后衬托着永远的天空,继续让人有一种敬畏之情。”

  21世纪的一天,纽约的天空倒塌了一角,而亚洲的摩天大楼仍然作为强大的崛起的象征符号而存在。重庆也不例外。

  在世界上很多地方可以看到“纽约·纽约”:在重庆,它是重庆顶级商务写字楼,照着曼哈顿的样子而造;在合肥,它是美菱大道大钟楼附近的一间西餐厅;在台北,它与最高的101大楼毗邻而立;在拉斯维加斯 ,它是门前有超级过山车的大酒店。对重庆而言,“纽约·纽约”和高空360度观景台、直升机停机坪一样,更寄托了对一座北美洲城市世界级影响力的向往。作为一种还不对称的影响力,重庆人在纽约开了酒家。

  2000年6月23日,重庆市访美代表团在纽约华埠怡东大酒楼举行投资说明会。2004年1月4日,重庆电信宣布以被中国电信收购的方式,跻身纽约及香港股市。9月,重庆市旅游宣传促销团到达美国纽约、费城、华盛顿、旧金山、夏威夷、洛杉矶等城市,推销“新重庆、新三峡”的旅游产品,邀请市民参加三峡国际旅游节。12月27日,“2004重庆解放碑CBD城市建设形象展”确定了“两核、双环、七片区”的建设格局。重庆CBD办公室在《纽约曼哈顿CBD》的文稿里写道:曼哈顿CBD是纽约市发展的催化剂,这主要表现在:依靠CBD的影响,纽约市确立了其国际城市形象,国际性和跨国性行业组织在纽约市如鱼得水……CBD和它的衍生效益促进了纽约市的繁荣。重庆并不掩饰自己的CBD源头是1970年代初形成的曼哈顿CBD,虽然没有像北京建CBD时请来曼哈顿的区长,但重庆有数十条廊道连通楼群,构成连纽约曼哈顿也没有的空中街市。 对于中国人来说,重庆的摩天大楼还保持着自己的梦想和诗意——梦想是国际大都市,诗意是大过曼哈顿的CBD。

  [重庆的可能性]重庆史上最接近国际大都市的一次是在抗战的陪都时期。现在,重庆到纽约很容易买到打折机票。但差距是显而易见的——纽约掌控着世界财富的1/4江山,而重庆不可能,目前来渝的 世界500强企业42家,常年在渝居住的外籍和港澳台人士不足5000人。但外商在渝投资热情高涨的势头让人乐观。其实只要在往发展和城市有效管理的路上走,倒不是真的在乎在“国际大都市”这个名词上走多远。相对于国际化的硬件设施,倒是城市和市民种种不到位的小细节容易妨碍城市之博大。

重庆十大名片

本着传统与现代并重的立意和成长指向,《新周刊》从近50个重庆符号中,遴选出这十大名片,就是重庆的十个招牌,意在彰显城市性格,提升城市价值。 (文/周周)

  雄起

  生于大田湾的“雄起”是重庆投射在足球上的性格符号,是重庆人为自己量身订做的

城市标语,只有一口铿锵清脆的重庆话才能喊出“雄起”的特质。重庆人喊雄起,“起”字的发音化作“切”,不用费太大力气,巧舌如簧间就能产生一种铿锵的爆破感。用普通话说雄起,无法体会这种发音快感,所以,雄起是重庆人的专美。阳刚的重庆人和大开大阖的雄起是天生的语言搭档,从最具煽动性的狂野呐喊,到最气势磅礴的城市宣言,雄起都是重庆语言中不可或缺的最佳表达,也与重庆上升的精神气质相吻合。

  解放碑

  从战争到和平的精神堡垒,筑就重庆最眩目的时尚地标。解放碑1940年最初落成时被喻为中华民族抵御外辱的“精神堡垒”,用以激励中华民众奋力抗战以取得胜利。1950年由刘伯承改题“重庆人民解放纪念碑”。 如今,解放碑通常指的是解放碑中央商务区。其商业街是中国西部最大的步行街,因此有“中国西部第一街”之称。地位相当于上海南京路、北京王府井。但重庆人对解放碑的自豪还不止于此。一个重庆网友骄傲地宣布:“南京路、王府井、解放碑还有春熙路,按美女的多少来排名的话,第一解放碑;第二解放碑;第三还是解放碑。”

  三峡

  三峡,巴、楚、蜀三大文化圈之间的驿站,也是凝聚人类智慧和想象力的节点,更是重庆向世界展示自我形象的高端平台。巴文化随水涌入三峡湖北境内,与楚文化形成巴楚文化,巴人的另一脉则上溯蜀地,形成了巴蜀文化。西起重庆的三峡美景,历来让文人墨客为之留情。而今天,淹没129座城镇、移民113万而成就的三峡工程,高峡出平湖,堪称世界工程史上绝无仅有、新中国最伟大的建设壮举。三峡之威,实乃重庆之福。

  摩帮

  “摩帮”这个带点江湖气的名词是对重庆力帆、宗申和隆鑫等

摩托车企业的称呼。在这个对摩托有着极度热爱的山城,“摩帮”代表着重庆工业的典范和骄傲,用少有的雄心和霸气驰骋于国界内外的摩托市场。在国内,重庆摩托整车销量占全国30%的份额,零配件份额更高达80%。在2005年上半年重庆出口的30强中,摩托车企业就占到11个席位,光是越南市场,“摩帮”就顺利地从日产摩托的手中抢走了半壁江山。这个“世界摩托之都”对产业前途的回答是:“只有破产企业,没有破产行业;只有夕阳技术,没有夕阳产业。”

  江湖菜

  新时期重庆人创作冲动的一次伟大而成功的实践,同时也是草根口味的生存哲学的完美体现。离开了四川的重庆人,凭借江湖菜成功地重修了川菜菜谱。 江湖菜产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近20年来保持着澎拜的激情,形成一轮又一轮的冲击波,在重庆火锅烂市于全国食肆之后重振巴人雄风。江湖菜以“奇”、“怪”著称,大多“土”、“粗”、“杂”,不按常理出牌,但无招胜有招,吃的是一种巴渝人家真正的民风民情。江湖菜使中国的饮食文化具有了独特的江湖气。如同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涪陵榨菜一样,有江湖的地方,必有江湖菜。

  桥都

  两江水哺育重庆人,重庆人也一直为天堑所困。面对天然屏障,重庆人只有一句话:架桥。 数一数重庆的桥,会得到一个令人乍舌的数字:截至2005年,重庆市已建成公路桥梁4400多座。仅在主城区,长江上已建成大桥5座,在建4座,嘉陵江上建成9座,在建2座;而整个直辖市境内的长江大桥就有13座,3座在建。对比重庆下游的长江沿岸省市,建桥总量才12座。想看桥就来重庆,数量最多、种类最全,仅此,重庆堪称世界桥梁教科书。

  龙湖

  龙湖的十年带给重庆的不只是一系列楼盘,它还是这个城市不可替代的生活先锋和时尚导师。作为传统重工业城市的重庆,性格中充满着工厂式的规律性,地理条件也同时决定着重庆人的生活方式带着跋涉的意味。所以当一片意图以亲和自然、细节和创新来确立新生活方式的小区出现在重庆,它立刻就成为划分这座城市人群阶层的工具,并为这个城市确立了新生活的标杆。

  长安

  要在中国找一家140多岁的汽车工业,恐怕只有重庆长安;要在中国找一家产汽车的兵工厂,恐怕也只有重庆长安。 它的前身是我国第一家兵工企业,发端于1862年“洋务运动”的上海松江,成型于“抗战时期”的江苏南京,而它如日中天的成长壮大期则是在山城重庆。1996年完成股份制改造并实行了军民品剥离的重庆长安汽车股份有限公司,已经成为重庆在全国最有人缘的一张名片。现在任何人都可以说,要在中国找一家百岁还青春勃发的汽车工业,那一定是重庆长安。

  第N城

  可能是重庆最新、也是最值得期待的名片。丰富的多样性、宽阔的成长性以及无限延展的可能性,使重庆这个超大型城市获得了其他中国城市所没有的巨大的生长空间。它蓄积着千年势能和世纪机遇,把无数看似矛盾的元素以其特有的“重庆方式”糅合到了一起,为中国城市化进程提供了一个超乎现有城市想象力的独特范本。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能”,就是重庆这个第N城的广告语。

新周刊:重庆想要长多高

 工业重镇,码头文化,去四川化,摩天大楼和吊脚楼,江畔与山地城市,巴文化与移民……重庆身上凝聚着众多元素,呈现出太多层面和可能。在这个城市们都在拼命奔跑的时代,往往你还没有看清,它已经奔向下一个目标,或许连它自己也没有看清。

  文/陈漠

  重庆想要长多高

  山水城市和盆景式市貌,吊脚楼与摩天大厦,这座城市融合了传统和现代的一切元素,努力向上生长。

  “城市对于个体的人而言,就像一片森林对于一只昆虫,还好我们是一群有共同意识的昆虫”,一位建筑学学生在一次集体调研活动的附言中这样写道。

  这次调研活动名为“重庆爬虫”,始于2003年国庆期间,重庆大学建筑城规学院99级建筑学6个班的同学对重庆的城市总体景观、城市空间景观、建筑景观三大板块进行调查,构成对以渝中半岛为核心的重庆主城区城市风貌的记忆。

  那位同学在附言中继续说道:“五年了,并不短的时间,为什么生活了五年的城市,对我来说还是如此陌生?”重庆,两江环绕、层峦叠嶂,一座在西部、甚至在全国都非常独特的山城,蕴含丰富的可能性和多样的层次,让每个人随时都感到陌生和惊喜。

  “来重庆的朋友第一时间应该出现在朝天门,在那里可以看见重庆的轮廓”,“重庆爬虫”活动的指导老师、重庆大学建筑城规学院教授陈纲这样介绍重庆,“接下来应该去逛逛滨江路、山头公园,体验山和水的交融。”对于把重庆和香港作类比的说法,陈纲却只同意一部分:“从山水来说,重庆和香港有一定共性,但香港海上视点的距离和临江的重庆大不一样,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特殊性,关键是要去发掘这个城市美的所在,而不是抄袭。”

  沿着黄花园大桥从江北区往渝中区前进,可以看见山体上星星点点的吊脚楼,背景是渝中半岛高耸入云的现代建筑群,整幅画面笼罩着浓厚的魔幻色彩。重庆籍导演张一白说,如今的旧楼已经作为一种文化迷恋而存在,“旧建筑、旧风貌,对于文人总是美好的,但对于那里的居民来说却是痛苦的,至少是不舒适的。”开发,成为这个蓬勃向上的城市的关键词。

  “开发的定义是什么?新建?改建?”陈纲出言谨慎,“重庆9区其实有着很多不同的地理形态,以渝中为例,沿江也有很多可以开发的地方,关键是怎么开发。”陈纲的观点是,并不是非要维持老旧的东西,但传统的内涵和新的功能并不矛盾——“吊脚楼争取到最大限度的使用空间,难道不是山地建筑最实用的形态吗?虽然,它的私密性、到达度在现在都已经不再适合当住宅了,但像洪崖洞那样改作特色商业设施,有何不可?”陈纲所说的洪崖洞位于解放碑沧白路,由重庆最负盛名的小天鹅集团开发,项目沿江长约1.2里,商业总建筑面积逾50000平方米,以“吊脚楼”风貌为主体,通过分层筑台、吊脚、错叠、临崖等山地建筑手法,形成一个“立体的空中步行街”。

  吊脚楼,是重庆特色;摩天大楼,同样是重庆特色。从南山的一棵树观景台望过去,渝中半岛仿佛一个剔透的盆景,400多栋高楼穿插其中,构成了跳跃的城市天际线。重庆的高楼总高度已经在全国名列前茅,规划中的重庆

第一高楼、万豪国际金融中心高度达到了320.4米,而未来渝中半岛还将新增100多栋高楼。

  截至2004年,重庆的平均人口密度达到了每平方公里380人,即使在人口众多的中国也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在这个前提之下,你才有可能对重庆鳞次栉比的高楼有更深的理解。作为解决人口与土地困境的重要方法之一,“往上走”还是必须。陈纲认为,要注意的是在布点、建筑高度的控制上应该谨慎,“毕竟,高层建筑对轮廓线有很大杀伤力。”

  山地城市是三维空间的地形概念,有着比二维的平原城市丰富得多的层次。在重庆,更有江面的视点、路上的视点、山上的视点、山下的视点等多重角度,甚至连建筑的第五立面也成为重庆城市建设要考虑的因素。这种特点带来了观察城市的多角度性,使得重庆的标志性比其他城市更为显著,但城市规划要考虑的因素和建设难题也要比平原城市多得多。

  1994年重庆市政府就曾进行过山城风貌的专项研究,而最近,重庆市规划局又和西南大学、重庆师范大学联合完成了《重庆都市区自然条件、资源与生态环境研究》课题。连同之前完成的《重庆都市区人口发展研究》、《重庆都市区总体城市设计研究》、《重庆都市区城乡一体化研究》、《重庆都市区城市用地发展态势研究》等课题一起,构成了重庆城市规划建设的保障。

  如何依据重庆的格局特点,强化山地城市的天际轮廓线;如何让吊脚楼、缆车、过江索道、坡道、梯台、树、楼等共同构成的城市特色延续下去;如何保留摩天大楼之间的视线通廊,避免城市内部建筑的逼窄感;如何杜绝见缝插针地修建,有效疏导人车流动向,让城市各区块合理契合。

  作为独一无二的特大型山地城市,重庆是在为整个中国做山地城市建设的尝试。

  重庆要走到哪里去

  拥有山水美景,也面对山水的阻隔,重庆在探索交通方式的可能性,怎么走,走向哪儿。

  “水域,这就是俄国所需要的。”300多年前,古老的内陆国家俄罗斯说出了他们对交通线的渴望。300多年后,中国最年轻的直辖市重庆对交通线有着同样的心态。

  “4小时重庆,半小时主城”,这是在重庆听到最多的口号。“8小时重庆”工程刚刚完工,重庆现在的目标是在2020年形成3600公里“三环、十射、三联”高速公路路网,从任何一个县到主城区只需要4小时,从主城9区到市中心不超过半小时。

  重庆对交通的急切心态是有理由的。直辖前,重庆的高速公路只有114公里,从偏远的县到主城区要两三天。想象一下,作为同一个市的市民,到主城区要比到其他省所耗费的时间还要多,你会有怎样的心态?1997年,重庆直辖,当年就被确定为重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交通建设年,之后重庆又三度修订交通规划,投入巨资改造重庆交通状况。为山水之城而自豪的重庆人,同时也开始改变山水所造成的交通阻隔。

  桥,对于和江河生死依存的重庆,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以重庆的“大城市带大农村”的发展格局,和主城区的紧密联系成为了发展的必要保障。大到城市组团的规划、小到一个新开发小区,都必须考虑到以何种方式保持和主城区的联系。

  9月28日,投资3亿多元的长寿长江公路大桥开工建设,这是重庆近期规划中沿江区县最后一座长江大桥;同一天,云阳长江大桥正式通车。数一数重庆的桥,会得到一个令人乍舌的数字:仅在主城区,长江上已建成大桥5座,在建4座,嘉陵江上建成9座,在建2座;而整个直辖市境内的长江大桥就有13座,3座正在建设中。对比重庆下游的长江沿岸省市,建桥总量才12座。

  重庆新闻比重最大的是交通新闻。直辖8年,重庆花费了11亿元更新城市公交车3700多辆;重庆江北机场新增7条国际航线,而第二个国际机场也已经选址完毕;重庆唯一的出海大通道渝湛高速公路年底即将贯通;2007年底以前将建成20余条出境路。在一个个建成、通车、开工的消息中,我们看到的是重庆对外向交通的迫切渴望。

  向外,重庆在努力走出去;在主城区,重庆更展示出山地城市交通的复杂性。

  刚刚毕业于重庆大学的暨苑茹住在南岸区,上班地点是在渝中区的解放碑,9月6日上午石板坡长江大桥因车祸造成的4小时交通瘫痪中,她也曾跟数万市民一起徒步走过大桥。至于江北区,她很少去,“从我家去江北要一个小时,回来又要一个小时,何况购物、娱乐、餐饮,南坪都有,没必要去江北。”

  组团,这个从2002年开始出现在媒体上的城市规划概念,在山城重庆有着更现实的表述。观音桥、解放碑、沙坪坝、南坪、杨家坪,五个组团分列在两江四岸,聚集着各自的人流和居住氛围,城市多中心的格局导致了人流动向按照各自的生活半径演变出各自的同心圆。英国的建筑评论家C·詹克斯用“异质大都市”的概念来形容当今城市中多元共存的现状:人群在城市间的异地流动、城市中的跨区域流动构成了多元共存的推动力,也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半径。如何让各组团之间流动起来,成了调动城市活力的首要命题。重庆大学建筑城规学院教授陈纲认为,重庆的组团更像微型城镇的概念,一个组团到另一个组团比较远,要使人们愿意交流,就必须加强公共交通的便利和实用。

  任何一个到重庆的外地人都会感叹重庆公共交通的多样性。从城市楼群中穿梭两江四岸的索道,江面上往来的轮渡,上下坡道的缆车,不仅带来平原城市所没有的景观感受,更以其平易近人的价格和使用的便利性告诉你,这就是重庆公共交通的一部分。如果时而临江、时而入地的轻轨还没有让你体验到这座城市的复杂性,那凯旋路电梯和菜园坝汽车站旁的皇冠大扶梯更可以展示出重庆在拓展公共交通上的想象力。而为了连接解放碑和江北城两大CBD区域,构想中的朝天门两江隧道和以电梯代步的人行越江通道则把公共交通方式的可能性探索到了极致。

  在重庆,交通不是二维的概念,而是水平、垂直两个坐标轴再乘以跨越江河、山头的复杂算式。

  重庆是谁

  重庆是四川吗?重庆是西部吗?重庆属于哪个经济区?重庆的荣誉感在哪里?

  一位在外地工作的重庆人对别人的无知很是恼火:“直辖八年了,你们还以为重庆在四川,那是你们的错。”直辖以来,重庆众多单位从“四川”换成了“重庆”,四川美术学院是个例外。四川美院教授周琮凯以魔幻现实主义的口吻谈起这事:“我们填差旅报销单——出发地:四川美院;目的地:四川成都;报销标准:外省。”

  但不管怎样,重庆已经不再是四川,它是重庆。一个字头由此诞生。同在西部的另一个城市西安,歌手张楚唱道:我没法再像个农民那样善良,只是麦子还在对着太阳愤怒生长。而西部另两个城市重庆和成都则在网民间的口水战里,演化出一幕幕身份解构和重建的好戏——充满着压抑感的重庆没法再像个农民那样善良,它的摩天大楼正在对着太阳愤怒生长。

  尽管重庆是一个“大城市带大农村”的特殊的直辖市,尽管还有55%的农业人口,但重庆从来就不是农耕文化的代表。在汽摩、仪器仪表、精细化工、大型变压器等方面,重庆历来是全国重要的生产基地;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日前发布的《中国中长期发展的重要问题2006~2020》中,重庆也被定位为重化工业中心。重庆市社科院区域经济研究所所长李勇不无自豪地说,重庆是一个门类非常齐全的城市,工业26个大类我们重庆都有。

  这样一个工业化程度非常高的城市,总是被误解为农耕文化中心的四川的一部分,自然会引起它的不快。所以,不难理解去四川化的心理背景,那就是工业化城市对农耕文化的脱离。所以,也不难理解重庆对自己被误读而产生的焦虑和愤怒:我不是农村,我是城市!我不是四川,我是重庆!

  直辖八年,重庆GDP为直辖前的2.1倍,年均增长率达到9.8%,超过全国0.3个百分点。重庆成了西部的投资热地,去年投资1600亿,今年预计投资2000亿以上。承担了三峡库区85%以上移民、拖着直辖之初366万绝对贫困人口的重庆,现在的成绩单让所有重庆人拥有了集体荣誉感。

  重庆开始频频出击,在中国经济地图上寻找着自己的位置。2004年2月,重庆和四川、成都签订“6+1”协议,一个被称为“长江上游经济带”的川渝两地合作课题也将列入国家的“十一五”规划。2004年6月,重庆与贵州签订“1+16”合作协议,“西三角”的概念呼之欲出。2004年5月,重庆与浙江签订系列经贸合作协议,在长江航运、铁路、航空等方面,重庆和上海等长三角城市有很多共同语言。有观点认为,经济总量占全国40%的长江经济带是一个“H”,中间一横是长江,右边一竖是长江三角洲经济发达地区,横竖交点是上海,左边一竖是西部资源富集地区,横与竖的交点是重庆。而早在2003年,重庆就与香港两地签订了“9+1”合作协议,与澳门签订“8+1”协议,珠三角也向重庆敞开怀抱。

  作为西部的最东部,作为西部省市南下、东进的必经之路,作为长江航运的枢纽,重庆似乎拥有了向四面辐射的能量。李勇说,重庆不属于CEPA,不仅仅是西南,也不仅仅是长江经济带,重庆可以建立自己的经济圈。重庆工商大学经济贸易学院教授韩渝辉也认为,以重庆核心城市圈的一体化建设为基础,以重庆经济协作区为主要推进平台,加强区域城市合作,足以建立西部发展高地,形成“中国第五增长极”。

  用发狠式的不服输劲头埋头苦干,让重庆有了寻找对手一搏的底气。1999年,重庆GDP达到1488亿元,超过成都。接下来,谁是对手?重庆市常务副市长黄奇帆发出豪言:20年后,重庆将成为现在的香港。2015年至2020(或2025年)阶段,重庆的经济总量会有1.2万亿元的GDP,等于现在香港的GDP。在重庆的荣誉坐标系里,向下是成都,重庆要证明自己比成都强,向上是香港,重庆想努力赶上香港。

  重庆是什么?一位重庆市民这样描述重庆:“8岁那年从丰都乘船第一次来到重庆,在朝天门码头的船上仰望重庆,一栋栋高楼高耸入云,我心里想:这才叫城市。”现在站在朝天门码头,这座叫做重庆的城市比原来更加高大,正在环伺四周。

  谁是重庆

  水陆码头,山上山下,重庆的城市性格因为人的变化而变化。

  在移民文化成为城市荣耀的年代,问谁能代表一座城市就变得吊诡起来。广州是移民城市,上海是移民城市,北京是移民城市,深圳当然是移民城市,重庆自然也是移民城市。

  投资约1.1亿元的重庆湖广会馆修复工程自2003年底开工,在2005年9月正式开放。它不仅是重庆历史文化旅游的一个新景点,更是清代重庆作为繁华商埠的见证,也展示了从清初“湖广填四川”开始到民国初年的移民史。重庆湖广会馆产业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殷亚民说,300年前重庆人口不到9万人,大量移民的涌入对重庆的政治、经济、文化都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

  对重庆产生影响的不止300年前那次。抗战时,国民政府从南京撤至重庆,重庆成为当时中国的政治、军事、经济、外交中心。陪都7年,给重庆留下大大小小陪都文化遗迹近400处。

  除此之外,重庆还有另一个精神偶像。《华阳国志·巴志》记载:“周之季世,巴国有乱……蔓子请师于楚,许以三城。楚王救巴。巴国既宁,楚使请城。蔓子曰:‘藉楚之灵,克弭祸难。诚许楚王城。将吾头往谢之。城不可得也。’乃自刎,以头授楚使。”这位爱惜故土的巴国国王,在重庆人心目中代表着尚武、豪爽、质直少文等内涵。

  在重庆努力寻找文化根源的路上,流传最广的重庆文化符号就是码头文化。重庆因水而兴,巴人自古便有煮盐运销的传统,这个偏僻荒凉的山区,曾经发展成为长江中上游的文化中心。重庆人说:“从水路进入重庆,可以看到更丰富的层次。”船一靠岸,从朝天门码头往上,是层层高耸的台阶,刚到达重庆便免不了进入了奔波的语境。作为人和物集散地的码头,总是隐含着聚散无常和匆忙赶路的信息,而喜欢聚众和释放情绪都是码头的性格。重庆九门八码头,培育出耿直和血性的城市性格。

  重庆媒体一位记者,小时候在重庆的区县生活,大学在成都度过,工作、安家却在重庆:“因为觉得这座城市的人容易打交道。重庆不是个让人一见钟情,却是可以让人一身相许的城市。”说到重庆人的性格,她觉得在于“他们的表达方式比较简单直接,不太顾及别人感受,不在意细节,好坏都喜形于色”。“不过,过去所说的‘耿直和血性’的评判标准在现在重庆人的思维里也不那么简单化了”,越来越多的新移民涌入这个城市,越来越浓的商业气息涌了进来,这个城市原本简单的行为逻辑也因此变得复杂起来。

  因为独特的地理形态,重庆人的居住方式也因此而形成特色。每个山头相对平整的地方叫做“坪”,每个坪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社会区域,按照该区域居民的职业和社会角色形成相对封闭的区域文化。重庆诗人李钢评论说,重庆人的居住格局是分离,使得相互之间的社区文化保持着相对独立。难以形成统一意识,总有另立山头的打算,即所谓山头文化。

  对于直辖,重庆人更多记住的是这样几个片段:秦时,巴郡直属;抗战时期,重庆为陪都;建国后到1954年,为直辖市。这到后来一直成为重庆第四次直辖的背景音乐,甚至被重庆直辖后的《重庆年鉴》收录其中。不久前的“2005重庆美食博览会”上,即力图提升重庆菜档次、提高重庆菜的知名度,为重庆菜正名,期望着“渝菜”能成为中国八大菜系之后的第九大菜系。

  与其说这个城市不善于表达自己,不如说此前它一直没有找到表达的机会。直辖之后,这座城市里涌动着越来越多的机遇,重庆也因为自我身份的确立和强化,有了一种话语权,越来越强地发出自己的声音。而2005年6月,由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支持,中共重庆市委宣传部、重庆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举办的“魅力重庆网上行——中国网络媒体赴渝采访周”活动刚刚落幕。9月,“中国著名作家看重庆”活动又在重庆开幕。

  朝天门广场面向滚滚东去的江水,碑上铭刻的《朝天门广场赋》中有这么四句:“贯六峡两江之汇,率九宫八卦之冠,总扼西南之枢纽,遥牵吴楚之群船。”道尽这座城市的欲望与追求。

新周刊:成渝战与和

 世上最在乎重庆的是成都人,最在乎成都的是重庆人,看似不能不恨,实则不能不爱。成渝民间的口水战,在双方看来是较量,在外人看来是调情。

  文/胡尧熙

  墨尔本不屑悉尼;里约热内卢漠视圣保罗;洛杉矶看轻旧金山;马赛人到了巴黎,也

会有意识地趾高气扬——双城情结无处不在。成都和重庆,是分道扬镳的双生子,脱离关系但血缘仍在,道不同却仍须为谋。世上最在乎重庆的城市是成都,最在乎成都的城市是重庆,重庆火锅和成都清茶交汇出最丰富的双城记,精彩仍在继续。成渝之间如果没有嘴仗,没有攀比,中国所有的城市论坛都会寂寞不少。

  在路上的角力

  成渝之争远非8年。1997年以前,重庆成为了当时四川省最大的纳税城市,这是重庆人引以为豪的历史,也是心头之痛。老重庆们至今耿耿于怀,43年的时间,所有产值,除上缴中央外,还须无偿为四川省奉献35%,而自己仅得到入不敷出的30%。终日爬坡上坎却收获微薄的重庆人有了被盘剥的感觉,“重庆挣钱,成都花钱”的顺口溜流传于大街小巷。直辖之前的重庆对成都是心照不宣的不忿,脱离四川之后,是全民皆兵的暗战,旧账难清,新怨难了。直辖,对重庆人而言,是自立门户的独立宣言,是掌控资源的开门匙,是把握命运的尚方宝剑,是取得先机的资本。争回资源的山城人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以俯视的姿态对话成都,原本语调铿锵的重庆话更加义不容情地斩钉截铁。

  随后的8年,成都在发力,重庆在狂飙,不敢轻怠,不能停歇。

  勤力非凡的重庆人在1999年交出1488亿的漂亮答卷,历史上首次超越成都的GDP,成都仅为1190亿;2005年上半年,重庆经济再度上扬,全市完成地区生产总值1316.6亿元,比去年同期增长11.2%。受到刺激的成都网民们改变战略,用成都-绵阳-广安组成大方阵,以三地GDP总量相抗衡,振振有词:“重庆是省级城市,我们也要扩大版图。”

  失落于GDP,成都尚有长袖善舞的城市营销技巧。“2004CCTV中国十大最具经济活力城市”、“东方伊甸园”、“红粉之城”、“中国花都”,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名片头衔令重庆人义愤填膺,怒而不齿却欲罢不能地加入战团。1999年美国《财富》杂志将重庆评为“中国西部最具潜力的城市”;2001年《经济日报》公布内地城市竞争力排行榜,重庆被评为“西部最具竞争力的城市”;2002年联合国评出“中国最具发展前途的25个城市”,重庆排位第8,居西部之首;2003年世界银行在对中国西部及沿海城市的投资环境进行调研后表示,在西部城市中重庆的外资注入比例最高,达到20%,成为投资环境发展最快的城市。重庆人也陶醉在一则未经证实的传闻中:在联合国办公室内的中国地图上,北京、上海、广州、重庆被红笔勾勒出来,成为世界精英们眼中的四大中国经济重镇。有人以此为据回应成都:重庆才是真正的第四城。

  新的排行榜竞赛还在继续,《福布斯》于今年9月公布的2005年中国大陆最佳商业城市榜单中,成都力压重庆坐稳西部第2名,全国第25名;重庆稍逊,居西部第3位,全国第33位。这场好事者眼里的最新战役中,双方各自攻陷山头。劳动力素质、高级人才指数成为成都商业的最大优势。成都的劳动力素质排名比重庆靠前80多位,高级人才指数比重庆靠前40多位,市场规模也比重庆靠前40多位。 重庆则凭借市场潜力指数和客运指数的急速提升死拽成都,在市场潜力指数上,重庆超成都80多位,客运指数也比成都靠前20多位。此外,重庆在私有经济活力指数上也超过成都。

  一切似乎都在印证:300—500公里的范围内,难以容纳两个中心城市。长三角、泛珠三角,每一个经济联盟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川东、川南,每一座城市都是发展要塞。成都以糖酒会起家,全力做大会展经济。重庆志存高远,副市长黄奇帆发动重庆金融维新,使重组的西南证券一举成为国内130多家券商中最优质的13家综合券商之一,力图建立长江上游的经济中心和金融中心,从而打破西部正在形成的金融三足鼎立局面,超越西安和成都。但重庆意欲主导长江上游金融市场,仍然绕不过成都的脸色。央行下设的5个大区支行,其中一个落地成都——人民银行四川分行,其职责覆盖整个西南(除重庆以外)云贵川藏的所有金融机构。虽然央行同样在重庆设立了营管部,行政上和四川分行平级,但对西南其他城市金融机构没有管理权限。大区支行从来都是一个城市成为区域金融中心的标志。央行的机构设置让成都更有可能辐射整个西南,更能掌控全局,成都再次站在了重庆的前面。但重庆人未曾言败,重庆工商大学教授韩渝辉说:“成渝谁是中心,一切言之尚早,真正意义上的西部金融中心还没出现,重庆、西安、成都,都还在路上。”

  成都与重庆的城市纠葛是一场中国城市化进程中的角力,GDP是战绩,排行榜是威名,目标则是想象之中的美好愿景和未知的结局,如韩渝辉所说,成都和重庆还在路上,只要它们还在,这场角力就没有终场哨。

  “去四川化”很难

  “重庆怎么能够忘记成都,怎么能够脱离四川?”重庆诗人李钢认为这是重庆永远都无法实现的一厢情愿。但事实是,重庆直辖后不久,就将四川人从小就念叨得滚瓜烂熟的“巴山蜀水”改成了“巴山渝水”,连地理上的联系也被活生生切断了。

  告别四川,重庆正在行动。餐饮大腕们端出了江湖菜,别有意味地称之为新派川菜,又升级为渝派川菜,一场申请成立“第九菜系”的谋划也正在出台,词汇简单,言简意赅——渝菜。巴蜀分离了,蜀文化还给四川,和成都争抢过三星堆和都江堰的重庆人又开始寻觅新的文化体系。重庆渴望历史,学者朱晴方和王泉根提出了巴文化的概念,并将它追朔到了3000年前,重庆人因为城市的历史不逊于成都而自得。但李钢试图将重庆人从虚幻的满足中拉回现实:“巴文化是不成体系的,目前没有任何实物证据证明它的存在。巴不是一个有规模的族群,它只是一个小部落。再者,重庆现在的居民都是近代的移民后代,他们从湖广来,从上海来,和巴部落没有半点渊源。一个城市的主流人群都感到陌生的东西,无法负载起作为地域文化的使命。否认四川,杜撰出一种文化送给自己,荒唐!”重庆人还开发了渝剧,但不成气候,一年到头也难公演一场,最终只能唱回川剧,去争夺梅花奖。李钢说:“只要还说着一口四川话,那么重庆永远都不能抹杀自己和四川的联系,它实实在在摆在那里,不由你否认。”

  并非所有人都是李钢。重庆社科院区域经济研究所的所长李勇说:“很多重庆人不太喜欢成都人。他们太温和,说话也小声,办事拖拉散漫,喜欢‘假打’,重庆人认为缺乏气度。”然而,有气度的重庆人在去年10月让成都人气炸了。新华网四川频道的“说川道渝”论坛,成渝两地狂热的城市主义者的据点,兵戈相向的小世界。2004年10月,数十张反映成都污躁场景的《成都48小时》成为新华网城市论坛上的里程碑事件,短短1天,跟贴6万。重庆人意气风发,奋力狂顶。面对亢奋的对手,成都网民偶尔的反击也被淹没在叫嚣的声浪中。网络事件透过重庆传媒升级为城市大事件,成都市市长葛红林在会议上向所有与会者播放了《48小时》中的图片,并批评了成都市建委和成都市创模办公室,限期整改。口水战首次发挥了现实效应,成都政府有则改之,重庆“战友”视若经典。

  “《48小时》的出现,可以说是重庆在城市化进程的急行军中文化缺位的表现。”李钢不愿多提这次事件。身在重庆,目之所及的角度都是楼群林立的繁盛景致,李钢和所有重庆人一样也经历了吊角楼逐渐凋零,高楼破土而起的城市步伐。但他却认为成都更是个合格的城市:“从经济来说,重庆很迅猛,但文化底蕴,在重庆可以说是空白。而成都,它有几千年的历史摆在那里,做过帝王都城,所有的文化都沉淀下来,留在了城市的各个角落。成都是一个成熟的城市,成都人有属于自己的文化属性。重庆,则正在建设一个物质的大都会,但我们同样需要一个精神大都会,很可惜,重庆人漠视了文化。从这个意义而言,重庆在城市化的进程中还比不上成都。我热爱重庆,但也喜欢成都。” 他比喻:“从前的四川省就是一户大户人家,成都是少奶奶,重庆是丫鬟。丫鬟因为地位所限,虽然勤力,却无法如少奶奶那般享福。一天,机遇来了,丫鬟离开了这户人家自立门户,并且社会地位得到极大地提升。但丫鬟却时时不忘对从前的少奶奶语出讥讽,可少奶奶不回应,依旧过自己的日子,反倒让丫鬟越发像个语无伦次的暴发户。”

  “去四川化,没可能。我爱重庆,但重庆需要多一些思考。”李钢再次强调。搭乘的士,重庆的哥的话不自觉地和李钢遥相呼应:“不管我们和成都如何较量不休,走出去,我们还是同样的‘川耗子’。”所以,成渝双城记是个殊途同归的故事,亘古不变的血缘,谁也抹去不谁的影子,只能一世纠缠,直至它们都不复存在。

  双城记的另一面

  近如贵阳、昆明、西安等成渝周边城市,远如武汉、长沙、南宁等,成渝都不去攻击,视野内惟有对方。9月11日,罗大佑空降成都,举行个人演唱会。重庆媒体的报道写下如下引言:“作为重庆人,你可以不喜欢成都。但作为罗大佑的歌迷,你可以去成都观赏这场演唱会。”——一场演唱会都能被拐弯抹角地牵到成渝纠葛上来。被刺激得神经过敏的成都人甚至举出了活生生的例子:在重庆的公交车上说成都话,会引起全车人的哄笑。

  但现实当中,许多成都人都有一些重庆朋友,许多重庆人也有三两成都私交,他们也会时不时地到对方的城市去串门。成都人对重庆人的主流印象是,喝飞扬澎湃的嘉陵江水长大的重庆人是粗线条的,较真得缺乏幽默感,嘴上风暴是为了向成都证明自己的存在。被平和的锦江水泡大的成都人温缓得迟钝,甚少对重庆人的表达作出应答。特别是在2001年后,四川全兴队与重庆力帆队的热闹球市不再,成渝口水仗的互动也因此少了最好的秀场和娱乐舞台。之后,骂的是同样的川话,吵的也是千篇一律的老话题。重庆人争的是一口气,成都人图的是热闹,口舌之争后,不妨碍勾肩搭背,把酒言欢。李勇说:“我们吵架不是坏事,是独此一家的城市景观。成渝论战没必要升级,没必要禁止,吵下去大家都有得玩,该闹就闹,但朋友还是朋友。”

  重庆工商学院的教授韩渝辉生在重庆,学在成都,后又返回重庆工作。他不讳言自己还有许多成都朋友,甚至把成都称为第二故乡。“我从四川大学毕业的时候,我的老师希望我留在成都发展,当时成渝还未分家,省会肯定有更多机会。虽然我回来了,但我知道他是真心为我好。”喝茶的成都和喝酒的重庆,在韩渝辉看来都是让人没有理由割舍的至爱。

  早在1997年重庆直辖之际,和网上论战同时出现在台面上的还有一份《成都平原经济区发展规划纲要》,报告指出:成渝两地的发展战略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双方必须合作,建立以重庆和成都为两极的长江上游经济圈。但直到2004年2月3日,成渝合作才正式启动,重庆市市长王鸿举与四川省省委书记张学忠、省长张中伟在成都握手。成渝合作6+1协议签订,旨在成渝联手打造一个成渝经济带,即成都、德阳、绵阳一条城市带,南川、遂宁一条城市带,以及长江干流城市带,这三条城市带,构成了成渝经济带,重庆、成都处于首尾两端,能够更好地发挥辐射作用。

  两城绝大部分官员和学者一致的看法是:成渝两地实际上极具互补性。“成渝两地商业竞争肯定存在,但从产业结构来看双方更多的是互补。比如成都的优势在于金融、商贸、电子工业、旅游,而重庆的优势在于汽车

摩托车产业、装备制造业、能源、物流,两者几乎没有什么雷同,完全有条件协同发展。”李勇说。建立成渝经济带在李勇看来是势在必行的事情:“看GDP,重庆超过成都,但那是因为重庆的容量大。分配到人头上,成都人更富裕。重庆要想更进一步,应该尽快和成都握手。”韩渝辉则开玩笑说自己的求学经历应该成为成渝发展的样本:“我就像是成渝合作的产物,它们应该继续,握手才有机会。”

  协议的签订预示着政府的态度,民间也随之行动起来。2004年,四川长虹开始与重庆民生公司合作,由重庆港从水路出货。2005年的四川宜宾经贸推介会上,五粮液与力帆、宗申等重庆各知名摩企积极接触,计划通过参股方式,渗透重庆摩配业。

  合作正在进行,纷争从未停止。战与和并不相悖,成渝之间用笔仗和嘴仗印证了一句巴蜀老话: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自在。这是一场对抗性游戏,剑拔弩张却能点到即止。如果某天,这两座城市都噤若寒蝉了,那么,它们之间才真的决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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